因为是普通人，你的离去才更令人心碎
——送别李文亮医生
一
一晚上我都在刷着微信，希望李文亮医生的去世是一条谣言。当人民日报发出官宣后，我泪目了，朋友圈铺天盖地的消息，更是让人感觉到心痛乃至心碎。
此时此刻，每个人都似有满腔悲愤，却又不该如何排遣。
我们之所以心痛，不是因为李医生是一个伟光正的形象，而是因为他像极了我们自己。
我们面对强权会屈服，害怕警察找上门，担心领导来谈话，恐惧自己一旦出事，家里将无依无靠。遇到各种泰山压顶的「处分」，也会无奈、惶恐、心力交瘁、走投无路。我们不想要什么国士无双，却总希望能保护身边的人！
这才是最让人心痛的地方，但他很真实，他是芸芸众生中那个没那么伟大但默默善良的一个普通人，所以当他逃不开命运的摆布我们才会更痛心。
这才是最让人心痛的地方，因为他曾经说出过真话。1970年索尔仁尼琴因无法前往斯德哥尔摩领取诺贝尔文学奖，对外发表的演说中说：一句真话的力量，比全世界都重。
今天世卫组织发文发文悼念李文亮时，完美诠释了这句话: 谢谢你曾尝试拯救地球。
我们也谢谢你，普通人的真话，最有光芒。
二
我在昨天给身在武汉和温州两位兄弟写了一篇文章，说我们要在一起，活下去，去迎接最后的胜利。
好多人说这过于危言耸听。
他们不知道医生也是人，也有生老病死。有些人在道德上用神的标准要求医生，也习惯了在身体上用神的标准要求他们。从科学的角度而言，医生反而才是最危险、最脆弱的。
这也是我们要悼念李文亮医生的第二个原因，他在最危险、最脆弱的时候，靠自己勇气开口，并且很乐观的接受治疗。
有人替他不值：年轻人大好前程，为什么不懂得低调做人，为什么不懂得中庸，非要陷自己于不利境地？我今天不是要为李文亮做无罪辩驳，那是法官的职责。
但任何一个有正义感的人都会说：总有一些事情，我们不想让谎言先来。
总有时候，我们宁可付出一些代价，也要做一些「傻事」。普通人的真话值钱，普通人的勇气更值钱。
它会让我们触摸到自己的底线与良心。
三
李文亮只是死于新冠状病毒肺炎的普通人之一，也正是他的医生身份，让我们更加一往无前。这是一场战斗，一场必须要打赢也注定会打赢的战斗。
就在昨天，我的老师葛均波院士带领中国心血管健康联盟和中国医师协会的专家，开始了网络视频义诊，全天为群众解惑答疑。然而他们觉得这些能为一线做的仍然太少。
就在我写到这段话的时，葛老师又在学生群里发布了一条通知:
“同学们，这次新冠疫情还没有看到控制的迹象，老师报名了第二批援鄂医疗队，没有被批准，昨天晚上我又报名了第三批医疗队出征等待批准。在这次战役中，没有旁观者！开始大家都认为是呼吸科和急危重症科的专家先上，现在看来死亡病例增加迅速，而且病情急剧恶化，我考虑既然是病毒感染是不是这些病人存在向爆发性心肌炎或者“心碎综合症”的病理过程导致病人循环衰竭呢？如果这样，心内科医生熟悉急性心衰的处理，包括ECMO和IMPELLA等等。再说作为《内科学》的主编，我熟悉每一个亚专科的知识，在会诊时提供帮助。如果我被批准，请各位同学认真学习完成学业和研究，我会平安回来。因为我的学生们还没有毕业，我要看着你们走向工作岗位！”
大敌当前，很多人可以躲在后面不言不语的，但是他们没有。正是因为有李文亮这种敢说的人，让我们觉得这次战疫能胜；正是同行们的奋勇直前，才让我们觉得这次战疫必胜！
人们总是喜欢用孙行者的一句对白，来形容勇士们，然而这句话送给每一个医务人员，都再恰当不过，因为他们每一天都是勇士：
“大圣，此欲何为”
“踏南天，破九霄”
“若一去不归？”
“便一去不归！”
这段话让我想到了二战之前，英国的绥靖之策；也想到了清朝末年，梁启超的百日维新。那些真正意义上的破局与前进，很难源于改良与妥协，而在于那些付出代价后的「冲动」。
但请记住，普通人的勇气，源自心中爱着某些人。在外人，甚至家人看来，医生身上这种「虽万千人吾往矣」的冲劲是在做「傻事」，但正这些「傻事」才是我们这个社会最缺乏的财富啊！
外人可能没有想到，原来人类还可以有兔死狐悲以外的共鸣，比方说：
侠义！